暑假是兒童牙科的旺季，等候區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和家長。要請下一位病人進來診間時，總是要提高音量大喊，才有辦法找到人。
「等一下，我還沒破關。」小楷手裡拿著一台平板，兩眼專注在螢幕上，頭也沒抬起來。
候診區，已經客滿到有些人沒座位必須站著等候。國小年紀的孩子都在看手機影片或打遊戲，兩位國中生在看書，一位小嬰兒半躺在嬰兒車中吸奶嘴，好奇地望著大家。其中一個六歲的男生和爸爸一人一機，正在激烈對戰中，他就是小楷。
「趕快進去，醫師在叫你了。」坐在一旁的爸爸用手肘推了一下。
「不行，我這關還沒結束，再等一下。」
爸爸一手搶過平板，另一手拉著小楷，匆匆忙忙地走進診間。
「醫師，不好意思讓你等。」
小楷嘟起嘴巴，兩手交叉抱在胸前，站在一旁。
「趕快上去治療椅坐好。」爸爸邊說邊推了小楷一把。
「醫師，不好意思讓你等。」
小楷嘟起嘴巴，兩手交叉抱在胸前，站在一旁。
「趕快上去治療椅坐好。」爸爸邊說邊推了小楷一把。
「厚，我遊戲打到一半，還沒有破關。」
「後面還有很多小朋友要看，你不要耽誤時間。」
「醫師，真不好意思。」
爸爸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，轉過身來跟我致歉。
「你，趕快上去坐好。」爸爸瞪大眼睛，壓著嗓子低聲對小楷說。
「你，趕快上去坐好。」爸爸瞪大眼睛，壓著嗓子低聲對小楷說。
「我不要，我今天不想看牙齒了。」小楷轉過頭去，站得直挺挺的，絲毫不畏懼。
「我好不容易跟公司請假帶你來，一定要看。」
「我不要！」
爸爸深吸了一口氣，用盡全身肌肉的力量將快要爆發的怒火壓了下來，但是仍止不住臉上冒出的幾條青筋。一場戰爭即將開打，兩方勢均力敵。身為牙醫師，我只想著「糟糕，後面的約診已經來了，要大塞車了。」
父子兩人同樣瞪大雙眼，雙手插腰，堅守陣線，沒有人願意退讓。
暑假期間，約診都是滿滿的，一個病人接著一個，連喝口水上廁所的空檔都沒有。我看著這對父子敵對的場面，想著我到底該繼續觀看，還是趁機偷空去上廁所。
我還在猶豫時，小楷的爸爸緩緩地講出一句話。
「乖乖看牙齒，晚上讓你多玩一個小時的平板。」
「好，你不能騙人喔。」
不愧是身經百戰的爸爸，一句話，成功運用外交策略化解對峙危機。小孩的脾氣和國際情勢一樣瞬息萬變，剛剛還在發脾氣的小楷立刻乖乖坐上治療椅，嘴巴張大。而我也把握剩餘的看診時間順利補好蛀洞。
「你剛剛在玩什麼遊戲啊？」補蛀牙的時候，我好奇地問小楷。
「植物大戰殭屍。」
「蛤？植物要怎麼打殭屍啊？」完全沒在玩手遊的我滿臉疑惑。
「用種子打殭屍啊。」小楷像是遇到外星人一樣，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。
我白天要上班，晚上要顧兩個小孩，哪來的時間玩手遊。
「牙齒補好了。」十分鐘後，我看著填補後光滑潔白的牙齒，滿意地拍拍小楷的肩膀。
「耶！」
小楷馬上跳下治療椅，拿起平板繼續打遊戲。
「走啦，回家了。」拿著繳費單和健保卡的爸爸走在前頭，發現小楷還站在原地玩遊戲，回過頭喊著。
「爸爸，晚上要讓我多玩一個小時喔。」
「好啦，晚上我們來連線，看誰比較厲害。」
我看著診間外的走廊，父子兩人離去的背影。一個人拿著手機，另一個拿著平板，都低著頭，沉迷在遊戲中的世界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