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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9月11日 星期五

阿嬤帶女孩來,等了一個小時,只為了一顆剛長的牙齒

作者:沈明萱醫師 ( Ming-Hsuan Sheen, DDS, MS )





「沈醫師,有一位新病人剛剛報到。」

擔任櫃台人員的小君跑到我耳邊低聲說。這時,我正忙著幫面前的小病人抽神經,即使診間開著冷氣,仍忙得滿頭汗。

「這個療程還要一段時間,他們可以等嗎?」

「我去跟家長說一下。」小君腳步輕盈的跑開了。

這一等,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。

「沈醫師,新病人還沒看喔。」小君好心提醒。

「糟糕,趕快請他們進來。」剛站起來洗個手,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,又坐了下來。

小君已經將新病人請到座位旁了。

九歲的小女生穿著制服,大概是剛從學校或安親班下課。才坐上治療椅,還沒完全躺好,阿嬤就急著用手扳開她的嘴唇,指著門牙焦急的詢問。

「沈醫師,麻煩你幫她檢查一下,新牙齒好像長歪了。」

我仔細一看,門牙才剛冒出頭來,稍微斜了點。

沒等我回話,女孩的阿嬤又問了一次。

「沈醫師,牙齒長歪了,要不要矯正?」

「現在剛長牙,牙齒的位置、方向還會改變,可以先觀察看看。」

「看到牙齒冒出來長這樣,我就很擔心,煩惱到睡不好,門牙歪掉很醜耶。」

「阿嬤,現在擔心還太早,可以再等等看。」

「她已經夠醜了,牙齒再不好,以後怎麼辦啦。」阿嬤又用手扳開女孩的嘴唇,仔細瞧著剛萌出的門牙。

「妳看妳,人已經夠難看了,牙齒還長成這樣。」

阿嬤再次滿臉嫌惡的對著女孩碎念,倒是小女生老神在在,還對著阿嬤露齒一笑。

「唉呦,怎麼有人牙齒長成這樣啦。」阿嬤又繼續碎念著。

「妳喔,長得醜,又吃那麼胖,牙齒還亂七八糟,以後長大怎麼辦。」即使我一再的解釋,站在一旁的阿嬤仍持續抱怨著。

我一邊默默地幫女孩清潔牙齒上的牙垢,一邊想著該保持沉默還是岔開話題。

「妳媽媽怎麼照顧的,乳牙在搖,都沒有帶妳去拔牙,害妳現在牙齒長歪了。」

「阿嬤,這個跟有沒有拔乳牙沒關係。」牽涉到我的專業,還是需要出個聲平反一下。

「哎喲,就是被乳牙擋到了才長歪啊。妳媽媽都沒在注意妳的牙齒喔。」阿嬤仍然不住的搖頭。

「沈醫師,矯正牙齒要多少錢?五萬?十萬?」

「阿嬤,她的狀況,目前還不用矯正,先觀察就好,很有可能牙齒就長好了。」遇到彷彿在平行世界的阿嬤,我越解釋越覺得頭有點痛。

「歪成這樣,不用矯正?哪有可能。妳看看,要叫妳爸幫妳存一筆錢矯正牙齒了。」阿嬤右手指著小女生的鼻子,長嘆了一口氣。

「阿嬤,那今天我們就幫她牙齒刷乾淨就結束了,沒有需要治療的。」我迅速地將女孩的全口牙齒清潔乾淨,想要趕快結束這一回合。

「其他牙齒都沒有問題嗎?」終於話題沒有圍繞在門牙了。

「對,今天檢查都沒有明顯蛀牙。」

「耶,沒有蛀牙。」女孩聽到今天不需要治療,開心的一笑。

「牙齒長成這樣,妳還笑得出來。」阿嬤又把話題拉回原本的焦點。

「那今天就這樣,下次約三個月後。」我立刻將治療椅的椅背升起,示意女孩可以回家了。我也撤退到櫃台請助理用最快的速度入帳開單。

「沈醫師,牙齒歪成這樣,算很嚴重呦?」即使被請到櫃台旁邊,阿嬤不死心地繼續追問。

「阿嬤,先不用擔心,之後來再看看。」

阿嬤一手拿著健保卡,一手牽著女孩的手離開診間。

「妳看妳,牙齒歪這樣。」即使門已經闔上,隔著牆壁,我還是聽到阿嬤的碎念聲。

下次約診,是三個月後。

希望三個月後,女孩的門牙可以乖乖長好。